第62章
裴妍坐直身子,她思索片刻,开解张茂道:“可是你拼死护住了军粮。”
张茂点头道:“不止,因为那条近道,我部虽遭突袭,却也提前三天把粮草运到了大营,使我阿父得以早早排兵布阵,趁对方不备,把湟水对岸的秃发主力绞杀无几。”
他朝二人之间隔着的帘子近了一步,轻声道:“那些婢子部曲,是被盗匪所杀,这本不是你的错。
至于误将他们引入狼窝的你,”
张茂苦笑,“确实对不住他们。
但是反过来想,若非你和大夫人误打误撞进了贼窝,朝廷又怎会立刻出兵剿匪?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锁定他们的老穴,将他们一网打尽?这些盗匪不死,即便你的婢子和部曲逃过一劫,却会有更多的商贾、黎民惨遭屠戮。
你虽对不住那些死去的人,却救了更多的人。”
张茂无法与裴妍讲慈不掌兵的大道理,只能就事论事的开解她。
裴妍听后,这些天压在心里的苦楚与自责稍稍缓减了些。
只是,她一闭上眼,就会看到木槿被蹂躏时那绝望凄清的眼神,听到那些死在柴房里的婢子痛苦哀告的呻吟。
她想起风荷雨荷,想起母亲的乳媪柳氏,这些都是亲人一般的人,却都死在了盗匪手里……“你说,那些枉死的人,在地下还会痛苦吗?”
裴妍问。
“人死了,就没有知觉了,所以才有诗云‘视死忽如归’。”
张茂道。
这个问题他也曾在匪类无端毁清誉,长房母女回闻喜匪类……正午时分,骄阳炙地,柳树上,一只肥大的垂緌正慵懒的叫着“知了”
,不料头上突然罩下一只大网,它挣扎两下,被人用手死死捏住,自此,再发不出声。
庭外捕蝉的粗使婢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,咬牙劳作。
“阿妹,还有多少?”
树下的婢子催问道。
“快了!”
树上的婢女又黏下一个。
她正把捉来的蝉虫往腰间的网兜里装,突然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住——对面的回廊一阵喧腾,连廊上的竹帘被燥郁的暖风击得左右晃荡。
“唔唔!”
缝隙间,依稀可见一个蓬头散发的仆妇被五花大绑,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娘像架着死猪似的拖着她往外跑。
那仆妇嘴被麻布堵得死死的,眼里满是怨愤的冤屈,奈何说不了话,只能摇着头,狰狞地发出不成调的呻吟。
“啧啧,这月第几个了?”
树上的小婢摇头道。
树下的婢子显然也听到了动静,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:“快别说了,祸从口出!”
自三月前,长房一行被救回后,京里就开始流传了无数谣言,有说大夫人为保得性命,以身侍敌的,有说元娘小小年纪就失了贞的,总之,编排得有鼻子有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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